村书记又有事要办，去了县城里还没回来。

正当我不知所措时，村书记洪亮的嗓音响起：

“佳佳！考上了！”

我睁大双眼，有些不可置信。

“什么？”

村书记跳下单车，神情兴奋。

“我说，你考上一中了！你的班主任打电话到我办公室了，她说你考了年级第二！”

16

热闹的席面上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。

我妈尖着嗓子道：“这丫头能考上一中，那我儿子定不会差！我现在就打电话问问去！”

陈大娘附和道：“对对对，赶紧问问去，闺女终究是别人家的，再出息也没儿子管用！”

席面的人诧异，到各自讨论。

“想不到这佳佳这么有本事考上一中。”

“照我说啊，还是陈大娘说得对，女娃终归是别人家的……”

我局促不安地回头看了眼奶奶。

她的眼尾笑出了一堆褶子。

浑浊的瞳孔里，倒映着骄傲。

我妈再出来时，那灰溜溜的模样印证了我的猜想。

我那弟弟在年级上一直是倒车尾，连上中专都勉强。

春寡妇瞧着我妈焉了吧唧的样子，故意问道：

“怎得，你家带把的没考上一中了吗？”

我妈倔强地昂起头，不服气道：“切，上了高中就一定能上大学吗？

“照我看啊，考不上大学，高中的学费就白搭进去了！还不如上个中专，学门技术踏实。”

陈大娘吃得满嘴油，骄傲地昂起头颅：“你别说，我家儿子就是中专出来的，现在工资快有两千块呢！”

奶奶安慰性地拍了拍我的手。

17

橙黄的灯光引来了无数的飞蛾环绕。

池塘里的青蛙正聒噪个不停。

我坐在门前的木板凳上盯着天边的碎星，有一丝迷茫。

奶奶的脚步有些蹒跚。

“怎么了？考上一中还不高兴吗？”

我恹恹道：“可是一中的学费要1500元，那你得做多久手工，卖多少斤的花生才能可以供我啊？”

“为了我念书，你都一把年纪了……我感觉自己好自私啊。”

奶奶摸了摸我的头发，浅笑道：“傻妞哟，人生在世哪会算得那么清？奶奶愿意为你付出，你又肯努力就行了。”

闻言，我红着眼眶窝进奶奶充满药油味的怀里。

她拿着葵扇，朝我一下一下地扇着。

“你要快快长出自己的羽翼，飞出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山沟沟里才是呢……”

一滴泪，晕进了起毛球的单薄短袖里。

“嗯，好，我跟您一起飞出去……”

18

我看到种植场的老板来村里招人挖荸荠。

便跟着一群娘婶们，坐在小货车的尾兜往种植场里去。

挖一斤荸荠有4毛。

我第一次来，手脚慢，一下午才挖了不到十斤。

有些娘婶却能挖出接近七八十斤的重量。

我捏紧手上来之不易的三块二毛，心里确实沉甸甸的。

这是我第一次，拿到靠自己努力得来的金钱。

回到家，奶奶瞧见我沾满泥巴的衣裳，便问了几句。

我如实回答。

奶奶听完后，突然操起一旁的扫帚直往我身上招呼。

“死丫头！死丫头！什么车都敢往上坐！不要命啦!”

我上蹿下跳地躲着扫帚，心存疑惑。

“那些娘婶们不都这么坐吗？怕什么呀！”

没打几下，奶奶就气喘吁吁地叉着腰。

“我不管其他娘儿婶儿的，反正你不能啥车都往上坐！你记得这条就好！”

我不服地低声呢喃道：“可是你之前的钱都被我妈搜刮去了，哪来的钱给我交学费啊？”

奶奶听到后，一言不发地在墙角挖出一个红塑料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