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看着他笑道，“你以前没下过山吗？就一直窝山上草窠里？”

灰净抬头撇了我一眼，“下过山，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。”

“怎么不下来玩玩儿？”

“太危险了。”

“哪里危险？”

灰净这回停顿了几秒，方才开口，“县里抓人，说什么要充实武装力量。”

我点了点头，表示认同，“是，这几年越发不太平了，到处都有打仗的。”接着抬指一弹他的额头，“你被抓过？”

“嗯，后来我就再也不敢下山了。”

“那你有没有跟抓你的人说——”

我清了清喉咙，捏起嗓子，做出可怜的语气，“‘不要抓我，我没有力气的，求求你了’，科科科科科，哈哈哈哈哈。”

不等灰净反应，我自己先对着膝盖笑弯了腰。

灰净听了，随即把肩膀使劲一扭，抖掉了我搭着他的胳膊，板起脸向一旁走了几步。

等我笑过了劲儿，拎起一边衣袖擦了擦眼泪，又凑了过去。微弯下腰，我探头到他面前。

灰净猛地把头扭到另一边，我一边压着笑一边继续道，“小兔子，不要生气嘛，这回你可以好好玩玩儿，有我在，没人敢抓你的。”

“而且我和你说，这县城其实也没什么，等我带你到——”

“徒儿！灰净！”

话被打断了，我一转头，看见师傅正捧着一大纸袋热气腾腾的包子站在三步开外。

“说什么热闹的呢？给，吃包子。你的是豆腐馅的，青菜馅的给灰净。”

师傅自己捏了一个肉包，整个送进嘴里，塞得嘴里鼓囊囊，还含混不清地对我说：“我说……你不能……老吃素啊，这违背……天性……啊，怎么就……，不就吃了一次狗——唔！”

我一掌呼住师傅的嘴，“不许再提那件事！”声音大的把灰净吓了一愣。

“唔，唔……”师傅便没再继续说，转而开始痛捶自己胸口，好咽下那一口食物。

等把这阵食瘾暂且过足，师傅正要就这包子的味道评价一二，侧里忽然探出一只手，拉了拉他的衣袖。

“劳驾，请问，你们是道士吗？会捉鬼吗？”

一个身着灰蓝长袍、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问道。

8、

这中年男人姓周，的确是县中大户——陆老财主家的管事，他家新近遇到些麻烦。

得到我们是道士的肯定答复后，这位周管事一指马路对面停着的一辆黑色小汽车，“我主家，也就是陆府的二爷就在车内，三位可否近前一听详情？”

见来活了，师傅用袖子擦了擦嘴，将还剩几个包子的纸袋扔进我怀里，跟周管事谦让着穿过马路，我将纸袋又塞进灰净怀里，拉着他跟了上去。

走到近前，车里钻出一位穿西装打领带的摩登少爷，只是摩登少爷此刻脸色苍白、眼下发青，看着有点灵魂正要脱离肉身的意思。

“三位，我坐车打这条街路过，见你们的穿着打扮是我要寻找之人，这才冒昧叫住。”至此客气完毕，他开始说起家中近况。

原来少爷的父亲——陆老财主，十多天前刚刚仙逝。走的匆忙，未留只言片语。

他的三个儿子，陆仁嘉、陆仁艺、陆仁秉在老爷子在时，尚未分家自立门户。如今爸爸已逝，三个人就依着传统，开始夺家产、闹分家。

本来一切正闹哄哄地进行，可七八天前，陆宅后院突然出了邪祟般，天天后半夜里传出女人的哭叫，门房在第一夜里去瞧，回来后高烧不止，直呼见鬼，刚退烧便向东家辞行。

三四天后这闹鬼情形愈演愈烈，陆宅众人已经惊惧到了要癫狂的程度。老大陆仁嘉只得出门请了道士回来镇压，可或许那道士无能，邪祟不怕，依旧是兴风作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