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面十几个人沉默了半分钟后,骤然间炸开了锅。十几张嘴,叽里呱啦。
严昊听不懂他们的方言,但根据他们表情和语气,大概是能判断出是在骂战。
“人家给五百万你瞧不起,这下好了吧?只剩十万了!”
“也不看看自家女儿有多傻?值几个钱?就敢狮子大开口要一千三百万!”
“那傻子倒贴人家给人家垫脚,人家都嫌弃!”
“八百万不收手,现在只剩十万了,你开心了吧?”
“好不容易天降一个财神爷,你还把财神爷赶走了。”
“跑掉的那几百万你赔给我们!”
“这十万我们要平分,你可别想独吞。”
本来就是因为利益才聚到一起,现在到嘴的鸭子飞了,一群人也就不顾及脸面了。
胡燕被吵得耳朵嗡嗡叫,心中的烦躁终于膨胀至爆炸了,怒喝道:“别吵了!”
正在办公的严昊,被突突如其来的暴喝声吓了一跳。
怎么个事儿?打工人的命不是命吗?
他清了清嗓子,正声正色道:“魏总有专业的律师团队,你们有什么不明白,可以免费咨询。”
他轻轻笑了声,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和傲慢,“毕竟你们读书不多,不懂法也正常。”
胡燕哭悔得肠子都青了。如果时光能够倒流,在他说八百万时,她肯定会点头答应。
她的眉头紧紧皱着,重重叹了口气,满面愁容仿佛下一秒就要放声大哭。
丁母朝着严昊走去,垂头丧气的,像个斗败的公鸡。
严昊得意一笑,“看来丁太太已经想好了。”
“十万你打算怎么付?”
严昊从文件袋里里拿出一张已经签好的支票。
“这里面是四万,剩下的六万,等您配合我们迁好丁小姐的户口后,再交给您。”
严昊又拿出另一张三万块的支票,“谁是阿康哥阿婆的亲人?”
一个高瘦的男人瑟瑟缩缩,站了起来。
“这是给老人家的三万块。”严昊点了点桌上的支票,鄙夷地扫了他一眼,“让眼睛看不见的老母亲住柴屋,这也是人干出来的事儿?”
“自己胯下生出来的玩意儿,不做人要做畜生,你老母亲应该很难过吧?”
自家的事儿被人拎出来当众嘲讽,汪顺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,说不出驳斥的话,难堪得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。
“没得到钱的人,也不用急着眼红。“严昊扫视众人,眼神锐利,扬了扬手里的文件。
“这是一份保密协议,签了这份协议,每人都能拿到三万块。但,魏总和丁小姐这件事,从此以后不能再提一句。”
“谁要是拿了钱,还在外面说这件事儿。我们公司的律师,会告到你们倾家荡产。”
讲八卦固然快乐,但金钱显然更重要。孰重孰轻,大家还是分得清的。
一伙人排着队签了保密协议后,有几个人看着手上的支票,小声嘀咕道:这张纸真的能换出人民币吗?
大多数人惦记着那飞走的几百万,手里的三万块也无法使他们开心。
只有三个人露出知足的笑容,免费来一趟大城市,来之前得手两千块,来之后揣着三万块回去,也算捡着大便宜了。
三万块也不少了,有的人买彩票两年都中不了三万块,有的作者写书一年都挣不到三万块。
苍蝇腿也是肉,知足吧。
“还有一笔巨大的横财。”严昊食指和中指夹着支票晃了晃,“谁能告诉我,是谁让你们来闹事?这三百万就归谁了。”
十几个人大眼瞪小眼,大多数都是丁家夫妇和汪家夫妇组织来的,他们哪知道背后的主谋是谁?
胡燕才不会放过这笔横财,立即就开口,“是个男人,长得有点胖,有啤酒肚,说我们本地话。”
陈梅以为提供些信息就能参与瓜分三百万,也开始了爆料。
“年纪比我们轻,三四十岁吧,有点驼背,应该是个烟鬼,他的二手指都熏黄了。”
“还有什么有效的信息吗?”严昊问,“比如具体的长相特征,或者身高?”
胡燕和陈梅双双摇头,他戴着口罩和帽子,遮得严严实实。
严昊遗憾地摇了摇头,慢悠悠撕毁了手上的支票,“提供不到有用的信息,就和这三百万说拜拜吧,握手就不必了。”
一伙人拿着支票,在安保组的监督下,悻悻离开了德荣集团,谁也没有想起来他们的“横财童子”,丁盼弟。
沉浸在画画中的丁盼弟,听到严昊向魏川凛汇报进程时,才知道他们已经离开了。
她怔了怔,画笔顿了顿,心情瞬间跌落到了谷底,本就无光的眼睛瞬间布满了落寞与苦寂,眼眶渐渐泛红。
不告而别,她已经习惯了,却还是忍不住心疼自己。
她像垃圾一样,再一次被无情抛弃了,命运的海浪再次将她卷到了一望无际的海面上。
魏川凛吩咐了林静带她去购置衣服,她画完画就跟着林静离开。
德荣集团附近有两个商场,一个价格亲民,一个昂贵到令人咋舌。
昂贵到令人咋舌的商场是魏家的产业,里面都是一线奢侈品牌和人均上千的高级餐厅,站在商场门口一百米,就能闻到商场里飘出来的香味儿。
金钱堆砌出来的味道,真好闻。商场里面,连厕所都是香的。
一面外墙,夺走了丁盼弟的注意力,她的眼眸微微睁大,直勾勾地看着那一面在阳光下像钻石一样闪闪发光的墙。
大城市真的很神奇,墙壁和大楼都会发光。
虽然是工作日,但商场里的人也不少,好几家高奢专柜门口排了很长的队伍。
大家的穿衣打扮风格不相同,有人从头到脚精致得一丝不苟,有人穿着睡袍拖鞋像在自己家中一般松弛,但都彰显着一种共同的气质:“我是有钱人” 的富贵气。
丁盼弟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些人,他们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,没有一丝灰尘。
每个女孩子长得都不一样,但大家都很好看,就跟电视剧里的千金大小姐一样,或是自信明媚,或是端庄大方。
她低头看了看自己,身上也是干干净净,但她始终觉得自己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。
林静走在她前头一米远,昂首挺胸,腰肢一扭一摆,眼神自信而坚定,跟别人视线对上了,微微笑着点头打招呼,就像领导视察般威风凛凛,风光无限。
丁盼弟跟在她身后,左顾右盼,步伐也没有精神气,眼睛尽量避免与人对视,借此降低自己的存在感,像个卑微的小跟班儿。
林静领着她,走进一家意大利顶奢羊绒专柜。
销售以为林静是大金主,热情迎上前,将身后的丁盼弟视作空气,连个眼神儿都没给她。
这家店堪称老钱风的天花板,最注重衣服面料和舒适度,是魏川凛最爱的服装牌子之一。
他特意让林静先带她到这家店挑,她不喜欢再考虑其他牌子。
作为魏川凛的助理,林静每月薪水不菲,但这家店冬天的衣服动辄就是二三十万一件,她三个月不吃不喝也买不起。
她的手缓缓摸着衣服的面料,感受着极致的舒适,微微侧头用余光瞥了眼身后的丁盼弟。
她畏手畏脚的局促模样,让她控制不住露出一抹鄙夷十足的笑,一股寒酸的小家子气能撑起这些衣物的贵气感吗?
不就是一个山村里来的傻子?老大为什么要给她买这么昂贵的衣服?她真是想不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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