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但如你所言,我辜负了你们的信任,害你们亲人失去性命,甚至连最后的承诺也没做到。
「我欠南都百姓一个公道。」
容昊撩开长袍,伟岸的身躯矮了一大截。
「父亲?」
容景扑到他父亲身边,想把他拉起来,却被狠狠推开。
「容昊,对不起各位。」
一个磕头,重若千金。
南都百姓红了眼,有的没忍住放声哭了出来。
这么多年,大家忿忿不平,心有不甘,也只不过是想为死去的亲人求一个公道,要一个道歉。只是想告诉他们,曾经作出的牺牲没有白费,有人会记挂着他们。
周遭一片哭声。
我倒在哥哥怀里哭得浑身抽动,不知是心愿已了,抑或也为那个无缘的孩子。
突然哥哥松开了我,走到了容昊的前面,跪了下去。
「草民颜青,在此叩谢侯府。
「一谢当年南都城大乱,侯爷率军救护。如今我们如愿求得想要的公道,但是侯爷救了南都城无数百姓的大恩,应当叩谢。」
一叩。
我懂哥哥的心思。
如此做法,侯府于百姓心中的守护神的地位可稳当。
侯府能做到庇护更多的黎明百姓,只希望再不要重现南都城的悲哀。
「二谢侯府容景对舍妹的救命之恩,多年来让她受到侯府的庇护,不再流离失所。」
二叩。
我眼泪更是控制不住,哥哥……
「三叩,恳求侯府放过舍妹,自此婚配嫁娶,各不相干。」
哥哥说完,长拜不起。
我随南都的百姓跪拜,「叩谢侯爷。」
百姓都很纯粹,你救了我们,自当谢恩。
你与我有愧有欠,我便要求你道歉,也可恩怨两消。
我搀着哥哥起身。
他结结实实地叩了三叩,额头都淤青了。
「阮阮,」容景颤抖着声音,脚步沉重地来到我跟前。
「你来我身边,当真是为了报复?那这么些年我们的情谊算什么?你对我说过话又算得什么?」
「情谊不论真心与否,都已经过去了。
「而且容景,其实我不叫阮阮,我真名叫颜兰。」
我搀扶着哥哥,转身往外走,不再回头。
14
半年后。
「兰兰夫子,那个漂亮的大哥哥又来找你了,你还是不见吗?」
一年前我和哥哥回到南都,找了一个偏远的小镇,他当学堂夫子,我便在家里摆了一个小学堂,给穷苦人家的小姑娘当免费夫子。
我虽没有大才,但是教教孩子识字还是可以的。
也是一个月前,容景找到了我们,自此便纠缠不清,不肯离开。
我翻出藏了许久的信件,也许该还给他。
我约他在江边的雅亭见面。
「阮阮……」
我看着他。
他似乎更成熟了些,眉宇更加俊朗,少了几分从前的妖媚,多了几分刚毅的神气。但是依旧是个耀眼的美男子,也难怪小姑娘总喜欢喊他漂亮哥哥。
「容景,我叫颜兰。」
他似是有些委屈,红着眼眶不肯变换称呼。
他变了。
或者说是我变了,我不再是那个对他惟命是从的小丫头。所以他再也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,毫不费力就能把我攥在他手心里。
「容景,说实话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执着什么。」
「阮阮,孩子的事是我错了,我知道我错了……」
我的心一痛。
时至今日,提起那个无缘的孩子我还是会很窒息,那是我自己的罪孽。
我拿出当年我在侯府书房翻出的信件,递给他。
「你我两家之间的恩怨,那个孩子本就不该到来。
「你固执地想要一个说法,那我就与你分说明白。
「我随你回侯府,自是心思不纯。我花了几年时间,得到你的信任,然后在书房找到你父亲的这些信。
「原本我是想,找到证据就将你父亲虚伪的嘴脸公之于众。可当我看到这些信件,得知他心有愧疚,知道天下百姓还需要他去守护,便迟疑了。
「后来我与你又纠缠不清,我也说不清我留在你身边究竟是为了什么。
「但时至今日,我对你已没有情义了,我甚至都怀疑当初那些感觉是不是错觉,只是我给自己留在侯府的一个借口,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。」
「我不信,」容景反驳:「你撒谎,你爱不爱我我怎会感受不到?」
「那你看看我,现在的我,还心悦你吗?」我走到他的跟前,迫使他盯着我的眼睛。
他眼中的我,眼神波澜不惊,再无任何悸动。
他踉跄地后退一步,坐在亭子上,双手捂着头,痛苦不堪。
「为什么?我们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?」
为什么呢?
也许没有为什么,只是命运使然。
命运的转盘只是短暂地让我们在同一个时空相遇,然后又让我们分开。
我们都只能顺着潮流飘荡。
容景失魂落魄地离开了。
这次走了,他应该不会再来了吧?
我看着水池边他远去的倒影,心中已是波澜不惊。
有情不管别离久,情在相逢终有期。
无情纵是长相守,无心何以能相惜。
就这样吧,各自安好,已是最好的结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