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
七月十八,南都大火这一天。
我精心梳好妆容,穿上最朴素的白衣,从侯府正门,堂堂正正地走出去。
一路上想要阻拦的下人,都被我手中的玉佩震退。
这玉佩,是没了孩子后,我跟容景讨来的。
大门缓缓打开。
十几个白衣素服的人,有的皮肤烧伤容貌损毁,有的腿有残缺,却都笔直地站在门口。
他们眼里有怨忿,有不甘,他们在等一个答案。
站在最前面的,是我的哥哥。
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。
我站到哥哥旁边:「南都城幸存百姓,求见侯爷。」
「南都城幸存百姓,求见侯爷。」
「南都城幸存百姓,求见侯爷。」
侯爷和夫人没有出现,倒是苏梦云款款走来。
「阮阮,我知道你没了孩子心怀怨恨,但是有什么事情咱们都可以商量,你弄这么一出闹剧又是何必?」
围观的声音更大了。
苏梦云倒是替我做实了我没了侯府长孙的消息。
「少夫人,孩子的事我已经放下了。这个孩子与我无缘,与侯府无缘,就当是我报答了容景的救命之恩,自此我和他两不相欠。你也不必担心我会与你争宠,我与他,从此再无关系。」
容景黑着脸从人群中走来:「你为了离开我,当真要将侯府置于险地?」
我看着他,眼神坚定:
「不是将侯府置于险地,而是拨开真相,让事实重现人间。
「我也与各位乡亲说个分明,我非侯府买的下人,我有家人。等今天的事情了了,我就会随哥哥离京,希望容景少爷莫要再纠缠不清。」
容景眼眶通红,急得想把我扯到身边。
我被哥哥和南都的百姓隔绝在中间。
眼看着事情要被带着偏离正轨,我朝侯府大喊:
「侯爷,南都城大火当天,你曾对百姓许诺了什么,你都忘了吗?
「你口口声声说对不起我们,一定会自请罪责还我们一个公道,现在你却躲在侯府里不敢出现,难道这就是你作为侯爷的担当?
「我们多少人家是因为信任侯爷能保护我们,自愿捐钱捐物,让其他百姓先行撤离。到头来却被焚烧殆尽,连一个道歉都得不到吗?
「天下交给这样一个人来守护,谁能心安?」
13
一片寂静无声,安静得只能听见此起彼伏急促的呼吸声。
许久,大门被打开,发出沉闷的声音,像是推进历史进程般沉重。
容昊一身素服,拖着沉重的脚步朝我们走来。
在侯府的这些年,我无数次看见他这张脸,都想冲动地上去质问他,说好的公道呢?
甚至连毒药药死他一了百了我都想过。
可是每当听见府中下人与有荣焉地分享,侯爷又平叛了何地,救了哪处的百姓,我又退却了。
于我而言他是小人,但在更多人的眼里他是大英雄。
他救了很多百姓,他还能救更多的百姓。
让人又敬又恨。
「阮丫头,从你来侯府的第一天,我就知道你的目的绝不是只想要一个栖身之所,我一直在等这一天的到来。」
容景惊呼:「父亲?阮阮她……」
我捂着躁动不安的心,深吸一口气,打断容景的话:
「是,从见到容景的第一眼,我就认出那块玉佩。你的样子,我永远也不会忘记。」
容昊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。
「当年城楼下长着胎记的小姑娘,看着我绝望怨忿的眼神,我也不敢忘。
「这么多年,我听着百姓对我守护神的称谓,都已经习惯了。我竟也害怕哪天东窗事发,我会遭人唾弃,失去所谓的尊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