郡主崩溃了，我第一次看见郡主这样歇斯底里的样子，她摔了很多东西，还出手打了太子殿下。

她难受，我也难受。

我知道，太子殿下心里或许一样难受。

他把郡主哄睡着，从殿里出来的时候脸上还挂着血迹，额头的伤口没有处理，衣衫也有些凌乱。

是我替他上了药，太子殿下让我多陪陪郡主，让她好好吃饭。

从那天之后郡主对太子殿下越来越冷淡，也提不起食欲，我很担心，想着法儿的卖惨，撒娇，求着她用膳。

我有些害怕，我怕她想不开，怕她身体撑不住。

18

圣上驾崩后太子殿下顺利继位，本来事情已经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了，可太子妃在这节骨眼上却突然不见了，连带着小世子一起不见了。

我们是在城门口拦住了他们，镇国将军，还有太子妃。

他们用小世子威胁太子殿下。

郡主被太子殿下牢牢按在怀里，我看出了他的纠结，他提剑的手在微微颤抖，眼眸通红，可他还是没有答应他们的条件。

小世子死了。

郡主的心也死了。

太子殿下已经继位，留给他伤心的时间并不多，他还要安慰郡主，但在深夜的时候我见他看着小世子的小衣裳出神，他偷偷喝酒，喝的烂醉，第二天又再次整理好自己去上朝，然后来见郡主。

郡主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，有时连床也下不了，人昏昏沉沉说着胡话，大多时间都是在喊爹爹。

太医开了很多药方，可最后她还是没能撑过这年春天，她死在海棠花开那日。

太子殿下悲痛欲绝，整整一夜都守着郡主的尸身。

他在里面守，我就在外面守。

那晚满天繁星，我想郡主这个时候是不是已经跟王爷团聚了？是不是见到了她那从未见过面的兄姊和阿娘。

19

郡主死后，太子殿下更加沉默寡言起来，他不许别人碰郡主的任何东西，把她的寝殿保留着原有的样子，里面还摆了一大一小两个牌位。

我本想随郡主去的，可太子殿下为镇南王正名之后还替他收了个义子，算是郡主的弟弟，他要我抚养这个孩子长大，然后继承镇南王的爵位。

朝中有大臣催促他另立新后，可太子殿下死活不同意，他说郡主是他唯一的妻子，不止是不立后，就连妃子他也不肯纳，身边伺候的人除了我，没一个女人。

他说从前没守住，但现在他得守住这个诺言，要不然如何有脸去见她？

他还说：“等到了下面有镇南王撑腰，阿南定是会跟我闹脾气的。”

我听着听着便红了眼眶。

20

寒来暑往，春去秋来，海棠花开了一季又一季，今年已经是郡主离世的第五年了，太子殿下明明还未过而立之年，鬓边却已经生了白发。

他常常对镜自叹，“若是阿南嫌弃我怎么办？”

我说：“郡主她最喜欢您了，才不会嫌弃您。”

他轻叹口气，摇了摇头，没有说话。

21

平阳八年，帝驾崩，与元后姜氏合葬于皇陵。

他把皇位传给了他的幼弟。

我觉得他是故意的，继位这些年他从未有一天休息过，他忙着打磨他选定好的继承者，关心哪里有时疫发生，哪里出现干旱，哪里有涝洪灾害，哪里又打仗了，只是却从未关心过自己。

太子殿下阖眼的时候，海棠花还未开，他手里拿着的是他从前送给郡主的永生花。

他如愿去找她了。

22

冬日白雪茫茫之时，我曾无意发现了太子殿下的画作，不知何时所画，画上是一家三口，其乐融融地走在长安街道上。

上元佳节，女子娇俏明媚，手中提着一盏花灯，笑盈盈地看向男子。

那男子眉眼温柔，一只手的臂弯里抱着一个小娃娃，另一只手牵着女子，小娃娃手里拿着一根糖人儿，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。

他们的身后是万家灯火。

22

剩下的日子，我独自抚养那个孩子长大，告诉他镇南王的功绩。

告诉他，他还有一个姐姐。

他很争气，识字习武都不在话下，十六那年参军了，他说要像镇南王一样保家卫国，我很欣慰。

如今我已经四十岁了，剩下的日子我去了皇家陵园为太子殿下和郡主守陵。

我就说过，我要一辈子跟着荣安郡主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