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两人都反驳自己，肖慧妍自己也不自信了：
“我就是怀疑，并不确定。”
行长王德秋去面色凝重：“你是不是发现什么？没关系，尽管说。
古董鉴定谁都有打眼的时候，看错了也无所谓，吸取教训就好。
而且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，很多不经意的细节反而是对的。”
肖慧妍这才松了口气，她拿出一本书：
“大家看，这本书明宣德佛教经文写刻，不管颜色、样式、图案，都和孤本没什么区别。
如果仅用肉眼观察，十有八九要上当。
唯一的问题就是它所用的纸张。”
“纸张？”蒋经天疑惑，“纸张怎么可能有问题？
没错，这些古书的用纸的确结实了一些。
但若因此就对其质疑，未免也太牵强了。
咱们的老祖宗在科技领域的确比西方差了点，但要说造纸，绝对世界第一。
硬黄纸、薛涛纸、澄心纸、腾白纸、大内细密洒金五色粉纸、印金花五色纸等等。
只有你想不到，没有老祖宗做不到。
这些纸的性能也各不相同，有的薄如蝉翼，有的长近百米，有的韧如蒲丝，有的硬若坚铁。
唐朝韩滉创作的亚黄麻纸《五牛图》，至今已有一千两百年，依旧保存完好。”
他说的十分自信，但肖慧妍却摇摇头：“您误会了，我并不是质疑咱们老祖宗的造纸技术。
而是这些明清孤本的用纸，都是短绒棉纸。”
“短绒绵纸？”
“对，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短绒棉纸是什么，但这种纸所有人其实都不陌生。
没错，它是用来生产人民币的材料。
目前市面上流通的所有纸币，都是用这种纸制作的。
短绒棉纸由短绒棉和木浆混合而成，韧性高、耐磨、耐腐蚀，而且拥有强大的抗酸碱性。
市场上的古书一般很少有赝品，原因很简单。
赝品做旧，需要用各种调配出来的药水浸泡，又或者长时间放在阴暗潮湿的地方。
但纸张见水容易腐烂，还不等染上旧色，就已报废了。
可这种短绒棉纸不同，由于里面掺杂了大量短绒棉，与其说是纸，不如说是布。
用来作假，只要技艺高超，完全能以假乱真。
短绒绵纸是建国后才研发出来的新品，纵观整个历史都没有类似纸张的记载。
现在这些孤本用的却是这种纸张，答案不言而喻。”
“是吗？”蒋经天看着手中的《仰节堂集》，“照你的说法，这本书也是赝品了？”
肖慧妍走过去看了两眼，点点头：“对。”
“胡扯！”蒋经天哼道，“真以为我傻不成？
这本《仰节堂集》纸张松软轻薄，无论手感还是厚度，都和人民币大不相同，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纸张。”
肖慧妍摇摇头：“不，这就是短绒棉纸。
短绒棉纸的性质变化多样，人民币用的短绒棉纸只是一种独特表现。
如果调节短绒棉和木浆的配比，不仅可以把纸做薄，纸张也会变得更加柔软。”
看了蒋经天一眼，肖慧妍道：“蒋师傅，您不用生气。
我能认出短绒棉纸，是我在哈佛大学读研究生的时候，做过半年和短绒棉质有关的课题。
对这种纸，我甚至不需要观看，只需用手一摸就能检查出来。”
忽然，王德秋开口：“想要知这些古籍的用纸，是不是短绒棉纸很简单。
因为短绒棉质有个特性，只要将荧光粉和几种药水混合涂在上面，荧光粉就能和短绒棉纸彻底融在一起，任何方法都洗不掉。
恰好我知道这个配方。”
说完他开始操作，很快就配出小半瓶。
用吸管吸了一滴，滴到蒋经天手中那本《仰节堂集》上。
还开口解释：“人民币上的荧光防伪，根据的也是这一特性。”
滴上之后，王德秋立刻用纸巾擦干净，接着打开紫外线灯。
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只见纸张上一片荧光，耀眼而夺目。
如果是普通纸，在被擦干净的前提下，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现象。
王德秋又对其他明清孤本做尝试，结果他每滴一滴，都能看到夺目的荧光。
最后，所有人都看向关端端。
而在得知这些明清孤本都疑似赝品后，关端端早已脸色苍白。
王德秋问：“关总，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？”
关端端点点头：“请问。”
“不知关老爷子都是从哪买到这些书的？
天南海北的四处收集，又或者用其他东西和那些收藏家交换？”
关端端摇摇头：“都不是。
我爸比较懒，买书一般都是通过中原书局的人购买。
他认识一位销售经理，两人关系特别好，这些书都是对方拿过来的。”
此话一出，哪怕对古籍半点不懂的陈剑都看出了问题。
通过一个人买书，还买了整整十四箱。
很显然，那位销售经理完全把关端端的父亲当成了长期肥羊。
说不定那位销售经理刚开始，也只是想卖给关端端父亲一两本。
结果见他人傻钱多又好骗，就一边造假一边卖，不知不觉便攒了十四个箱子。
至于肖慧妍能发现问题，除了对短绒棉质极其了解，关键是这十四个大箱子用的都是这种纸。
这些书从明代到清代，前后跨越了近八百年。
就算明清时代的老祖宗，也在机缘巧合下发明出了类似的短绒棉纸，也不可能整整八百年都用这玩意。
毕竟若真是这样，建国后那些科学家也不用花大力气再去研究了。
见关端端站在原地好半天都不说话，王德秋连忙打圆场：“关总先别着急，说不定这些书中真有明清孤本。
大家帮忙找一下，找到了我们拍卖行直接原价收购！”
古韵拍卖行的鉴定师闻言连忙开始忙碌，不过和刚才相比，现在速度就要快的多。
原本小心翼翼对待的古籍孤本，现在成堆成堆随便丢在一起。
陈剑也跟在后面不停地翻，和其他人一脸嫌弃不同，他反而觉得这些书都是好东西。
虽然的确是赝品，但完全属于高仿，随便一本都值三四百。
有的甚至有上千块。
这些书每一箱差不多有近五百本，即使按300一本算，也有十五万。
十四个箱子，足足两百万，普通人奋斗一辈子，都不一定能赚这么多。
所以他收拾的非常小心，最后因为怕脏，还把这些书整整齐齐的摆到桌子上。
就在这时，一声叹息在他耳边响起：“小兄弟，谢谢你！”
陈剑一愣，发现和自己说话的竟是关端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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