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邪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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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郎野想跑,哪里跑?足有二十多官兵,各执钢刀,把他围住。

  杜十七一拉李轻云的衣襟,悄声道:“李道长,怎么办?他是为了救我们。”

  李轻云明白杜十七的言下之意,想让他出手帮助郎野,略一思索,非但没有救人,而是拉着杜十七,趁官兵围捕郎野的时候,逃之夭夭。

  郎野把李轻云杜十七洗清,却把自己洗黑,看李轻云两个人逃跑,气的呸了一口。摸摸身上,也无应手的家伙,官兵已经冲到他面前,他本能的向后退,却撞在一人身上,猛然回头去看,此人通身上下一袭白衣,外加白布蒙面,披散头发,恶鬼一般,非常之恐怖。

  他是前有官兵,后有白衣人,以为人家是两下夹击,自己是腹背受敌,唯有向旁一窜,却被白衣人抓住手臂,再把他的手臂往前一送,他感觉肘部被按了一下,胳膊伸直,手指伸出,正诧异,食指和中指一下子刺入最前面那官兵的咽喉,噗!血喷出,飞溅他一脸,只觉腥气扑鼻,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,左手掌业已劈出,打在另一官兵的天灵盖,那官兵当场毙命,接着飞起右脚,踢倒一人,然后再出左脚……如此这般下来,片刻,郎野稀里糊涂的竟然把二十几个官兵全部杀死在地。

  这时再看他,口不能言,身不能动,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自问:“我怎么杀人了?我怎么杀人了?……”

  刚刚的一幕,惊心动魄。

  傻呆呆的站了一会儿,琢磨一下自己的行为,分明是有人在驱使,他不过是个傀儡,猛然想起白衣人,去找,白衣人正把官兵的尸体归拢到一起,然后拾起地上的火把,丢到尸体堆里,抓起郎野,飞驰而去,七拐八拐,在一户人家停下,踹门而进,这屋子的情形,郎野,再熟悉不过。

  他朝白衣人喊道:“大娘,是你!”

  穆大娘脱下身上的衣服,原来,是里外翻穿。她又翻箱倒柜,找出一件袍子,丢给郎野,命令道:“赶紧去把脸上手上的血迹洗掉,然后把衣服换了。”

  郎野没有接衣服,看穆大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,那可是二十几条人命,个个皆死在自己手里,种种惨状犹在眼前,他怎能无动于衷,抬起双手看看,满是血污,忽然就来了气。

  “你告诉我,是不是你用什么类似隔山打牛的鬼招数,假我之手,杀了那些官兵?”

  穆大娘瞪起眼睛,逼视郎野,“他们不死,就是你死,你自己选择。”

  “这……”郎野一时语塞,究竟是该自己死还是该官兵死,这个问题艰难。

  “但是,他们只是要抓我,一审一问,把事情弄明白,我就没事了,不必这样残忍,那么多人,就是一只蚂蚁,也不能说杀就杀。”其实,至于能不能一审一问就没事,他也不能保证,若能如此轻松解释明白,刚刚官兵就不会围捕自己,只不过眼见穆大娘杀人如麻,他有些难以接受。

  穆大娘见郎野责怪她,哈哈一笑,随即暴怒,脸色转换非常之快,一看就知道她平时即个喜怒无常的人,她大吼道:“幼稚!愚蠢!那个糊涂知县正愁没有晋升的阶梯,刚好你做了奉送,他会放了你?再说,抓人杀人,就是那些官兵的换取银粮糊口的手段,就像酒馆的跑堂、茶楼的伙计,这是他们做的一份工而已,没有人会怜悯你。还有,他们皆是宋人,如今却成为金人的走狗,民族败类,杀了,也就杀了。”

  郎野听穆大娘讲的句句在理,可是,那毕竟是人命,而且都死在我的手里,莫非真像那个李轻云所说,天现异象,有邪魔下界,我纵穿一千还是八百年来到这里,难不成我就是那个邪魔?

  “你可以救我,我万分感谢,不必杀了他们的。”郎野继续纠缠,他实在是背不起这样的重债。

  穆大娘有些不耐烦了,生气道:“他们个个都看见了你,记住了你,他们不死,你以后还能在这里住下去吗?就是能逃出七星镇,他们回去禀报给知县,一纸通缉,你还是死。”

  郎野被驳的再也无言以对。

  见他还杵在那里琢磨,穆大娘再道:“该说的我都说了,而且杀人的不是你,是我,你紧张什么。”

  “我,我。”郎野颤抖双手,“既然如此,你杀就杀吧,为何要借我的手,我会做噩梦的。”

  穆大娘用手抚摸着就要递给郎野的袍子,冷漠的目光突然柔和起来,轻叹一声,“哎!二十多年前,我曾答应他,不会再杀人。”

  原来,穆大娘就是当年江湖人称鬼手婆婆的白素雅,那时她不过二十几岁,因脾气暴躁,爱打抱不平,经常为此而杀人伤人,虽然都是歹人恶棍,但和丈夫穆上风相爱之后,她欲做个贤妻良母,接受穆上风的规劝,决定金盆洗手,不理江湖之事。

  那时的她总是化成又老又丑的模样,取人性命的绝招便是二指刺喉,是以人送诨名鬼手婆婆,江湖人人皆知,且闻风丧胆。

  今日,为了救郎野,她不得不杀人,可是又想起答应过丈夫不能杀人,万般无奈之下,才自己发功,借郎野之手。

  对于自己是鬼手婆婆的事,穆大娘没有对郎野讲,往事随风,就连儿子,他都没有说过。

  郎野明白穆大娘所指的他,就是他离家二十多年未归的丈夫,心里突生怜悯,长吁一声,无可奈何。

  去洗漱干净之后,又穿戴整齐出来,忽闻鸡鸣,折腾一夜,天即将亮。

  看见穆大娘,不知为何,郎野突然就像最初见到时一样,有些恐惧,非常不自然。

  穆大娘不以为然,啪!丢给郎野一个包裹,“小子,我琢磨一下,小心为上,你最好离开七星镇,这里有些银两和干粮,你一路往南,走的越远越好,等过些时日,也许半年也许十年八年也说不定,到时没有人再提及此事,那糊涂县爷不是归西就是调任,总之,这件事从人们的记忆里抹平之后,你想回来,就回来。”

  “你让我走?”郎野并非不想走,他主要是觉得此事因自己而起,若拍拍屁股走人,只怕给穆大娘留下什么后遗症。

  “大娘,我走了你怎么办?”

  穆大娘手一摆,“你在这里我更麻烦,赶紧走,趁天还没亮。”

  郎野继续犹豫,穆大娘道:“你若真记着我的好,就为我办件事。”

  “大娘你说,只要我能做到。”郎野明白自己的处境,留在这里也不是最佳选择,听老太太说有求于他,很是高兴,所谓吃人嘴短拿人的手短,穆大娘为了救他而大开杀戒,他心里惶惶不安,能为她做件事,心里多少平衡些。

  穆大娘道:“我相公的事,之前跟你讲过,你出去之后,多帮我打听打听,不管是死是活,我都想知道他的确切消息。”

  郎野一拍胸脯,“此事不难。”

  然后,又问了一些穆上风的情况,拿起包袱,就要离开。

  可是,走,有那么容易吗?

  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

  刚到五更,整个七星镇就像丢了一颗炸弹,轰然一下乱了起来,一夜之间,死了很多人,更让人目不忍睹的是,那些官兵被焚烧过的残骸就留在当街。

  知县又惊又怒又怕,此人胸无点墨,曾是宋时山东的一个小吏,因助金人攻宋有功,山东被金人占领后,被封为知县,接着又梦想继续高升,对百姓重刑重赋,尽管民不聊生,但他只想讨好金主。

  现在居然一夜之间发生这么多命案,他不怕才怪,因为他早已接到文书,大金国的一个王爷——完颜兽,近日要来七星镇,这几日就又是宵禁又是严打,街上清扫的比自家都干净,还在沿街各店铺摆上琳琅满目的货品,弄一副假繁荣,为的就是迎接兽王。

  “给我查,给我查!”知县喊的是声嘶力竭,若是被兽王知道此事,这是严重的渎职,一个小小的七星镇都管理不好,还梦想去管一个州府,升迁没希望,乌纱也难保。

  于是,衙门所有衙差倾巢而出,进行地毯式搜索,从东至西,逐家挨户,弄的人喊马叫,鸡飞狗跳。

  郎野刚要出门,门哐当踹开,进来两个衙差。

  这突然情景,郎野以为是来抓他的,手中的包袱啪嗒落地,双手往后摸去,无论椅子茶壶,总之能做兵器就好,杀人不对,自保有理。

  穆大娘不慌不忙,依旧是开口便骂:“混账东西,谁允许你们进来的,擅闯民宅,这是犯法。”

  衙差得了县爷的令,无论是谁,阻挡办案,格杀勿论,平时惧怕穆大娘,如今狗仗人势,嘲讽道:“穆大娘,今个你最好收敛一下平日的威风,县爷说了,阻挡办案者,格杀勿论。”

  穆大娘哈哈一阵狂笑,“对,阻挡办案者格杀勿论,县爷有没有说办案时可以擅闯民宅?”

  “这……”衙差无言以对。

  穆大娘一拍桌子,“滚出去,重新敲门再进。”

  衙差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,唬不住人,自己吓的一哆嗦,噼里啪啦跑出门去,然后规规矩矩的敲门道:“穆大娘,我们是公差,奉命搜索嫌犯,请您开门。”

  穆大娘往椅子上端坐,又哧溜喝了一口茶,才道:“进来吧。”

  郎野害怕,若是这几个衙差像昨晚那些官兵似的盘问,我从哪里来、到哪里去等等,我该怎样回答?

  衙差早已发现面孔生疏的郎野,而且都知道穆大娘孤寡一人,儿子极少回来,有,就像是没有,突然多了这么一个人,心说,老太太,等下你说不清他的来历,就有你向我们求饶的时候。

  “穆大娘,请问,这位是谁?”

  郎野万分紧张,刚想去编排,说自己是穆大娘的什么什么亲戚,谁知穆大娘却开口道:“我儿子。”

  儿子?不仅衙差,连郎野都愣住,没想到她会如此回答。

  “穆大娘,你说笑吧,您儿子穆白风穆大人,如今在外做官,并且,我认得穆大人的,您何时,有了这么一个儿子?”衙差就想揭破穆大娘的谎言。

  穆大娘依旧是不慌不忙,道:“对,我有个儿子穆白风,还有个儿子叫郎野,就是他,至于何时多了这么一个儿子,他是我的私生子,一直养在外面,现在我老了,就回来侍候我,不可以吗?”

  私生子?衙差和郎野又一起惊呆。

  要知道,名节在古代,对一个女人比命都重要,别说不是她的私生子,即使是,很多人都会极力隐藏,怕给人知道,而穆大娘却自己轻轻松松的说了出来,这是伤风败俗,这是受千人指、万人骂的,这是要浸猪笼的。

  郎野心里,有点愧疚,为了救他,这老太太是豁出去了,宁可来个晚节不保。

  衙差半信半疑,说是她的私生子,未免来的有点不是时候,他一回来七星镇,这里就出了命案。若说不是,一个女人,一个寡妇,门前是非本来就多,谁会端起屎盆子扣在自己身上。

  穆大娘手指郎野,“你们看看,他像不像穆白风?”

  认识穆白风的衙差把郎野一端量,无论身材和容貌,确实有几分像,都是长的高大,脸盘开阔。

  “那么,您的这个儿子,先前养在何处呢?”衙差又问,当然是不十分相信。

  穆大娘腾的站起,脾气上来,刚想骂,门哐当又被撞开,另一个衙差赶到,先是对屋内的衙差急急说道:“大人有令,立即回去,还有,”他手指穆大娘,“你们听好了,县爷下令,有关七星镇昨晚发生的事,任何人不得外漏,否则,格杀勿论。”

  穆大娘冷冷一笑,“又一个格杀勿论。”

  屋内的衙差不明所以,指着郎野,对他还是充满怀疑,后来的衙差急道:“兽王,兽王马上就要到了!”

  这下,所有人都明白,金国的兽王要来,知县是想把此命案捂住,怕被兽王知道,惹火烧身。

  先前的衙差听了明白,转身想走,喵!一声猫叫,腾!穆大娘养了多年的小花跳上桌子,它口中,叼着一块布,那布上满是血污。

  衙差、郎野、穆大娘,全部惊在当地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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