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 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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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脸上有东西。”柳梧突然伸手。

微凉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触碰片刻便离开。

她的手里果然有一根棕色的毛发。

可能是今早上离开家时坚果在她身上蹭下来的吧。

坚果哪里都好,就是有一点,太能掉毛了。

本来封澜庭就对动物的毛发过敏,每天清理这些毛发就让纪斐然精疲力竭。

好在它足够乖,从来不会乱跑,要不然纪斐然能够累死在别墅里。

“谢谢。”纪斐然扯了一个大大的笑容。

柳梧转过头去,又开启了不理人的状态。

她这么清冷的性格,到底是怎么跟秦可那样欢脱的人成为好朋友的。

纪斐然有点匪夷所思。

可能这就是两人性格的互补吧。

“到了。”

开了这么长时间的车,可算是到地方了。

这个养老院的地址太偏了。

一想到回去还要在车上坐这么长时间,纪斐然忍不住叹了口气。

等到回到办公室把今天的采访稿整理出来,回家都要深夜了吧。

“怎么不走了?”柳梧已经往前走了两步,见纪斐然没有跟上来,转头疑惑问道。

纪斐然回身,连忙应了两声跟了上去。

关怀养老院不仅地址偏僻,就连外面跟里面的装修也是叙利亚难民风格。

门口的两根大石柱上外皮剥落,两个原本应该威风凛凛的石狮子一个缺了条腿,一个缺了半个头,残缺的站在这里,哪还有半分镇宅的作用。

大铁门上铁锈斑驳,不小心就会蹭到满手的猩红,像是一手的血液。

那学生也太狠了吧,怎么忍心把老人送到这种地方来。

估计这里也是繁华的A市最便宜的养老院了吧。

纪斐然摇了摇头。

两人被工作人员带了进去。

院子里至少有十几个老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,呆滞的转头看向了来人。

沉默了几秒钟,院子里突然想起各种哀嚎声。

“闺女啊,你来看妈来啦。”

“儿子啊,你可算想起我了,妈要回家!”

“我要回去,你带我回家吧,我保证吃饭不吃的哪里都是了!”

纪斐然吓了一跳,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。

手腕被人一把抓住。

是柳梧。

“怕什么,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罢了。”

柳梧似笑非笑。

纪斐然总觉得她对眼前的这个景象好像很熟悉。

就好像,好像她对这里很熟悉一般。

“吵什么吵,都看清楚,这两个女娃娃不是你们的儿女,人家是记者,来采访的,杜富国在哪里,杜富国!”

负责这里的护士拍了拍手,维持着秩序。

听到有人叫自己,杜富国从院子角落的一个躺椅上,缓缓站起身来,蹒跚着往两人的方向走去。

他满头白发,精神已经不怎么好了,嘴巴合不上,歪向一边,涎水从嘴角处滴答着往下滴落。

“您就是杜富国老先生吗。”纪斐然走上前,打开录音笔,在老人耳边大声问道。

杜富国迟疑了片刻,浑浊的眼睛在两人的身上来回的打量着,似乎是在判断她们两个人是否可靠,是否可以信任。

纪斐然的心突然一酸。

这个年纪的他本应在家颐养天年的。

“您好,我们是瑞力的记者。”

杜富国浑浊的眼神在听到记者两个字的时候突然亮了起来,紧紧攥住了纪斐然的手臂,喉咙里发出似哭非哭的声音来。

“您别着急,我们今天来就是为了帮您的,有什么委屈您慢慢说。”

纪斐然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,给他顺了顺气。

两人对视了一眼,拜托护工小姐姐给他们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房间。

这里的老人并不少,可大多数时间他们都是沉默的坐在院子里看着大门的方向,或是坐在大厅里沉默的看着电视。

老无所依。

纪斐然的脑子里突然蹦出这四个字来。

明明都是儿孙满堂,可在年纪大了成为拖累以后,还是成为被毫不犹豫放弃的那一个。

在这样一个地方,跟其他所有老人一样,消耗着时间,消耗着生命。

这里面,很多儿女一个月都不会来看老人一次。

直到老人生命的终结,他们的儿女才会掉着豆大的眼泪,带着早就准备好的寿衣,将老人接走。

杜富国坐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,浑身佝偻着,神态萎靡。

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。

“您说那个孩子是您从小就资助的是吗。”纪斐然掏出纸笔,一边写一边问道。

杜富国点了点头,笑了笑,眼里多了几分怀念。

“那会儿他才这么点点大,没钱上学,我看娃娃可怜,就把他的学费包了下来,娃娃也争气,成绩很好,一路重点学校读上来的。”

说到这些往事,杜富国精神难得好了些。

也有可能在这里没有人听他诉说。

老人讲到兴头上,甚至站起身来手舞足蹈着,像个小孩子一样。

纪斐然鼻子有些酸,索性把之前准备好的稿子放在了一旁。

“那您给他的那块桃酥到底被谁吃了。”

杜富国笑着摇了摇头,“他家里还有个瘫痪在床的父亲,他没舍得吃,都带回去了。”

听了老人的描述,纪斐然只觉得这个孩子本性并不坏,难道做出这些事是另有隐情?

“他上了大学您也一直资助他吗。”

老人点头。

“是啊,学费,生活费,都是我给的,我这一辈子没有儿女,他说,就把他当成亲生儿子,没想到啊,唉,人心还是隔肚皮。”

这是老人第一次在提到孩子的时候叹气。

“他现在已经大学毕业了吧。”纪斐然接着问道。

“嗯,已经成家了,就在那套房子里,然后他们打包把我赶了出来,我一个老人,哪里是他年轻小伙子的对手,就被送来这里了。”

纪斐然越听越愤然。

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有如此忘恩负义的人。

采访结束的时候,天已经微微擦黑了。

可能是很久没有跟人痛快的说话过,老人有些恋恋不舍,拉着纪斐然的手不肯让她走。

“丫头,你一定要帮我,我想回家。”老人的眼泪一滴一滴,砸在纪斐然的手背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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